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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腕被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住,她的手同我一样冰凉,一样苍白,指尖的弧度却圆润许多。
她大概从不需要用手去战斗……当然,如今我也不需要了。
我也不知道,曾经如野兽般猎食的自己,和一直以来如野兽一样将感情与欲望混淆的自己,究竟有什么区别。
她安静的看着我,视线落在光裸的手臂上,缓缓又掠过线条妖娆的肩颈,仿佛勾勒着少女唯美如风景的身段。
我已经快抑制不住要颤抖。
她的发丝在浓郁的黑暗中宛若流动着晶莹如雪的光泽,梦幻般的银白色洒落在我的身上,滑过□□的肌肤,触感惊人的美妙。
印象里只有纯白如雪的十二单和服才足够衬托其美丽的女人,就那么穿着垂地的百褶长裙站在那里,一层层繁复细腻的蕾丝花边点缀在看似简洁的雪白裙裾上,从头到脚毫无首饰却有着凌然高贵的无匹气势,她看上去安静,优雅,同时我也知道她多么强悍。
我看到她眼里的自己,我知道恐惧和不易察觉的惊惶已经跳跃在那双泛着血光的深蓝色眼瞳中。
曾经那个笑容甜美的少女捧着我的脸说那双眼睛是深埋大洋万尺的亚特兰蒂斯,透过海洋看到我灵魂的深邃如远古的失落文明。
父亲说,人类的嘴最善于描绘的就是他们眼睛看到的假象。
未曾有同类同时见证我的高傲和卑微,正如那些人们不曾知道他们反复赞颂的美丽之下,恶魔的灵魂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毁灭。除却逝者。
我不屑于人类的赞颂,却执着于同类夹杂着嫉妒的蔑视目光,而这说明我也确实不值得承认。
虚伪的杂种。
心底的愤怒仿佛瞬间被点燃,这样的称呼在我生命最初的一百多年里反反复复回荡,父亲漠然的眼神告诉我这也是事实,母亲温柔的微笑只能让我知道嫁给父亲她不后悔而已。
我一直知道为什么自己总喜欢把生日的那一天睡过去。
那个女人忽然掰过我的脸。
那刚刚燃起的零星怒火瞬间被冷水浇灭。
两双属于妖魔的眼瞳短暂对望,她能略微俯视着我,而事实上我感觉就算是她坐着我站着,依然会有被她俯视的感觉,然后我明智的放弃了反抗。
“几岁?”
按捺住奇怪的感觉,我没骨气的抬了抬头,却发现这样我们的距离已经近的太失礼而有些尴尬,只好半侧过脸,“三百岁了……纯血君。”
“看上去很年轻……传承了西方血脉的混血君。”
好吧,这个称呼我能接受,至少比较中肯。
而且……这只是她年龄的十分之一不到吧,难道我看上去像个三四十岁的女人才正常?
“您夸奖了。”眼光一转,我开始想怎样不着痕迹的处理那个吸血鬼猎人的尸体。
现在可不是什么伤春悲秋的时刻。
也来不及反省是怎么惹上她的。
“这是寒川君的爱好么?”她的目光落在已经静止的秋千椅上,那里有本来该被幻术遮掩住的尸体。
“绯樱大人……”被她发现了吧!我早该想到……年龄和血统的差距根本无法弥补。“我并不讨厌人类。”
听说她死去的恋人也是人类……可不想留下仇恨人类的印象啊。
虽然我的确也不仇恨人类。
“所以才会这么温柔的下手么……”
她的手指穿过幻术,停在少女失去温度的躯体上方,消散在空气中的尸骸让我竟然下意识松了口气。
可是……她果然知道吧……
我为什么要杀掉这个人的原因。
Luna你这个蠢货,就这么怕她瞧不起自己吗??
我猛然发觉自己还是那个不中用的……
混血。
介于贵族与纯血种之间,那些尴尬而有限度的尊敬和那些强硬又勉强的接纳,曾经的我,受够了这种感觉。
我害怕了。
很多时候人们顾忌自己的形象,却不愿承认原因。
而我此时不想承认的就是这种事实。
无论如何,从一开始,以我的身份与年龄,都不可能不认识她,所以无法一走了之,即使我知道她根本不会在乎这些虚礼,即使我知道,她可能早就忘了……
时间能将所有故事洗涤褪色,更何况是那些缝隙中的短暂插曲。
我也曾咬牙切齿的痛恨自己能拥有的岁月太过漫长,在这样广阔如海的时光里,无论什么波澜在数年后也会变得微不足道,所以也害怕有一天仇恨会淡化,热情会消散,能留住的是行尸走肉般无血无心的麻木,在长眠里被破碎记忆穿插的迷梦惊醒,还会记得那一年,如同神祗般降临的存在,握住我手中之刃,劈开我眼前被血色染红的世界。
这逐渐成为回忆里最后一抹鲜亮的色彩,以至于,我终于吸收了他们留给我的所有力量。
……我在干什么?
纯血的读心术几乎与生俱来,而我面前的女王殿下,早就和有数的几位凌驾于纯血的顶端,她要是想……
可笑,寒川凉月……你也配……让绯樱闲对你用读心术?
“对不起,能先告辞吗,绯樱大人。”努力忽略自己声音里那一丝诡异的颤抖,指尖已经闪烁起腥红血光的利爪都不受控制的窜了出来,唇齿间四溢的毒液意外的粘稠,我舔着慢慢拉长的犬齿,冷汗森然而下。
她没有说话。
我实在不敢想象,这副Level C看到食物发疯的样子在我身上被她看到了会怎么样。
我艰难的把自己吞咽毒液的声音压到几乎没有,但是我发现在这样的环境里那种类似饿了咽口水的动静还是那么突兀。
我的脸色一定糟糕至极了。
纯白金打造的两轮弯月耳坠晃动出清脆的声响,我笑的僵硬而痛苦,不出意外大概眼睛已经全红了,就算背对着她这么离开有些失礼,但是打死我也不会转过头去了。
我抬腿准备离开。
只要一秒钟,我就能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再过一分钟,我就跑出这座城市,再过十分钟,我就离开她的感知范围,只要她不是有意探查我的气息,我就能在她的世界里消失的一干二净。
然后我感到她的手扣住我的肩头,将我扳回去。
实力的巨大差距让我根本没有反抗的念头。
我又在那双温柔的绯色眼瞳中看到了还算有个人样的自己,依然是海蓝色的眼眸,像是深海中游荡的精灵,色泽幽暗纯粹。
这样的我,曾自认可以迷惑所有懵懂的少年少女,而现在,就仿佛被她看穿了习惯于逃避和孤独的寂寞灵魂,我下意识在她的禁锢下瑟缩,然后听到女子温柔的低语:“寒川凉月。”
我惊住,脑海里回荡的尽是纯血女王缠绵悱恻的语声,尾音缭绕出异样的暧昧温度,我感觉自己的手开始颤抖,我抑制不住脑海里疯狂繁衍的想象,如同在荒芜之地洒下的花种倏然被灌溉滋润,披着淋漓鲜血的荆棘奋力的伸展出危险的弧度,企图触碰着有着天使歌声弥散的碧蓝晴空。
绯樱闲,知道你会让我想到什么吗?!
我逃开了。
努力遗忘那锁住背影的目光,我蹲在墙头抱着脑袋,扶着炸裂了灯泡的路灯,不需要呼吸的胸腔没有丝毫的起伏,我想没有人会知道刚才我是怎样的激动。
你真是个蠢蛋,她怎么会介意你的想法?
就像你戏弄过的那些无辜的灵魂。
我极力避开她。
就像避开每一个纯血或者贵族。
我不需要和他们有任何交集。
时至今日,我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三十年前那段肆无忌惮的疯狂就让它永远变成血族们躲避我的理由好了。
我忽然想回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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