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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4月23日,大雨淋打着苍天的愤怒,那个日子完全没有中风的迹象。晨起,我例行公事般早餐了一下:倒一杯酒,三两,就着两个豆子饼吃完,然后下楼,到湘运车站乘上去大栗港镇的公交车,去那里采访一位名叫刘玉山的中年人。
半小时后,到达目的地。这时,雨更大了。在刘玉山的卧室兼办公室,我认真地采访了他。中午,在他的盛情相邀下,我们一起到餐厅用午餐。
菜是地地道道的农家菜,酒是白酒,三个人,七两。无需客气,吃完喝完,没事,头不晕,早晨服的降压药起了作用,行走也亦稳健。
作为文化人,当然知道酒对人体的许多坏处,早就是脂肪肝了。原来常去药房购药,后来干脆不理了。也曾几度戒酒,但终于无果,也不忍心戒掉,觉得天下美食都是因为酒而存在的。不喝酒,要那么多好吃的菜干什么?
下午四时许,终于采访完毕。刘玉山邀我们去朱家村红色基地唱歌,心中一动,好久没去歌厅发泄了,我喜欢歇斯底里地饿狼般嚎叫。终于抵制不了诱惑,乘车去了。
红色基地的老板我是认识的,大栗港毕竟是我的老家。于是,轻车熟路,直入主题。当音乐起,闪闪烁烁的霓虹灯亮起来时,便急不可待地拿起话筒,和一位女同胞“喊”了一曲《红尘恋歌》。喊完,接过一小杯啤酒,一饮而尽,以示豪爽。然后坐定,喝一杯浓茶、剥几粒瓜子,欣赏着不同的歌喉。
坐了没多久,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试图站起,无果,浑身酸软,双腿如被抽了筋似的,恶心欲呕,无法站立,心里却异常明白,知道身体某处有恶疾正在侵袭。但理智告诉我:千万别在这里出洋相。
绝对是不可能喝醉了酒的。对于杯中之物,我可是无酒不餐,但至少有三十年没有醉过。中午的半斤白酒,对于我来说,不过是毛毛雨而已,而且还相隔了几个小时呢。
费力地扶着墙,狼狈不堪地爬向另外一间房,大呕,把中午吃的饭菜全部付予窗外的凄风苦雨。未及呕完,却又大汗,一件衬衫被汗得湿透,冷风一吹,出奇地冷。到认为不会呕了时,好不容易坐定,却又大呕。这时,胃里没半点食物可呕的了,只有一些清水。好不容易呕完,一泡尿胀得生生地痛,但仍不能站立,只好强憋着。好倦,用双手作枕,伏于桌上,心中在默默祈祷,但愿五十余岁的我,还存在着那么一点点抵抗力和免疫力,能让自己尽快恢复到以前的模样,回到县城。
天渐渐暗了,红色基地没房可宿。刘玉山来了,请来了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架着我从楼上几乎脚不点地地下来,塞入车里,送到不远的雅趣园,开个房,睡了。
下楼时,绝对是狼狈不堪。后来,有当时的目击者告诉我,那时,我“已显了死相”。
被架到宾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睡一会呕一会,全是清水。直到真的没有什么可呕吐的了,才沉沉入睡。
天渐渐明了,我也醒了。说实话,是尿憋醒的。想起床,浑身酸软。但只能起来,不然会爆炸的。于是,用瞬间爆发的求生欲望费力坐起,下床,扶床或扶墙,走进厕所,痛快淋漓地发泄后,再复到床,睡了。
再度醒来,十一点了。两餐没吃饭,也不感到饿。这个时候,必须退房了。可是,怎么退啊?从宾馆窗口向外望去,距乘公交车的地方未及一公里。平时,十来分钟一溜小跑可以到的地方让我头痛不已。天,这个时候下楼尚且困难,未及一公里的路程对现在的我无异于万水千山。没办法,只好再度向刘玉山求助。
刘玉山没来,但他请他老表开车过来了。大家七手八脚把我从楼上架下来,仍如昨天般塞进车里,向桃江县城驶去。
仍然幻想自己的扺抗力能战胜病魔。在县城住了三天,症状依旧,但走路较三天前有了明显的好转,不需人控制,能迈动双腿,只是重心不稳,如无依附,随时都有摔倒的可能。到发病的第五天,宣传部刘小武、摄影大师柳卫平以及众多好友纷纷打来电话问候,并催立即进医院住院。感到不能再拖了,打电话叫来一部车,送往常德汉寿。
那位开车的司机很佩服我的冷静,“这个样子了,你还不进医院去接受治疗,胆子也太大了吗,你怎么不怕死呢”?
次日,住进汉寿县中医院,心电图、核磁共振、CT……一小时后,医生一脸严肃,告诉我:高血压中风。
高血压中风?记得十多天前,在县城花桥路,遇见一位老者,走路是横着的,左手奇怪地垂着,如贾冰小品里所说的“左手六、右手七、左肩高、右肩低、左脚划圈、右脚踢”,当时很是关切地问他,回答说是高血压中风了。天啊,难道我的余生就是这个鬼样子?
没想到更严重的还在后面。
刚躺上病床,那位医生又来了,悲天悯地地摇摇头,叹了一口长气后,要我再去CT一下。刚才不是CT了吗?显然医生早就有预料我会问他这句话似的,他告诉我,他怀疑我的颅内出血。如果确定的话,要转院,因为我们“奈不何”!
“我们“两个字代表整个中医院,很权威。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办法?只能如一具死尸般躺在床上,任凭他们把我从二楼推到一楼CT室,心中却在默默祈祷上帝:但愿没事、但愿没事、但愿……
再度CT结果:颅内出血。但“我们”终究没有要我转院,说是保守治疗。医嘱说是不能下床、防跌倒。至于洗漱、进食、排泄之类,都只能在床上解决。
吊水、注射、口服中西药、量血压,天天循环着、重复着这样一系列的治疗,迎送着一些病人出院、进院。护士们鱼贯出入,病人家属好友探望,甚至还有一些社会上的闲散人员,白天黑夜来病房高谈阔论:上下五千年、三皇五帝、文化大革命、一国两制……都是谈论的话题。似乎他们都是“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忠臣孝子。
下床了几次,上厕所,脚仍软,不听使唤,头重脚轻。
住院第六天,血压总算降下来了。想出院,但医生不让,说头颅里仍有血和水肿。末了,医生果断地挥挥手:还是再住几天再说吧。
住院第十天,出院了,回家静养。被女儿从床上扶起时,照照镜子:呀,头发如乱草般东倒西歪着,胡子杂乱无章地生长着。脸呈灰白,没一丝血色。在秤上秤一下,竟然轻了16斤。从住院病房到医院大门也仅200多米吧,虽然有人搀扶,但终因太虚弱,走了半个小时。
住院比坐牢更可怕。走出医院大门时的感觉是:外面的阳光真好。
公交车是不能坐的。打的,六块钱。到理发店,剃个头,把胡子刮了,不能吓着老娘和孩子。然后,被扶着上楼,把那件充满晦气的衣服换了,上床睡觉。
后来,对床竟然有了恐惧感:在头与枕头相挨的那一瞬间,头晕恶心,天旋地转。用强大的自制力抵抗着呕吐,但也吐了两次。食物吞咽下去后,发酵后再从口中呕吐出来,那嗞味真的不好受。
对酒和荤腥不再感兴趣了。看着娘每餐一小杯酒,也没有半点想喝的欲望。不是戒酒,是因为胃口太差。以后一日三餐,有一小碗饭或面条就一碟青菜,足矣。
一天两碗中药、三小把西药,愁眉苦脸,苦大仇深般把它下吞咽下去。后来竟可以重新拿起笔,写采访本上的釆访内容。还好,脑子还没生锈,思维很是敏捷。一天写千字左右,然后休息。原来起床时需女儿扶,后来竟不需了,自己能慢腾腾地坐起来,下床行走。
又过了几天,头晕呕吐的现象好了许多。
约定去复查的时间超过了两天,娘几度催我:再去检查一下啊,检查了放心呢。我点点头,打的去中医院,找到了那位主治医生。再一次CT,然后把片子给他。一会,医生喜孜孜地告诉我:好了90%以上啊,恭喜恭喜啊。
花千多元提了一袋中西药回来,出医院大门时,突然有一种近乎悲壮的挑战:步行回去!
那天小雨,坚持着步行,途中,还去了趟移动公司和超市。回家后,吃午餐,不酒。到下午,去十字街配了眼镜。仍是步行去的。一个来回,看看手机,竟然走了13081步,近20华里路,我的天,果然南无阿弥佗佛。
5月19日,农历四月初八日的那天,决定来桃江县城。娘和女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拦着我,或者因为那条资江的诱惑,或者是美人窝热情的双臂,我步履蹒跚地走下楼,坐上出租车,向桃江县城驶去。
讫今为止,已三十多天没喝酒了。一小碗饭,两个素菜,十来分钟可以完成。如果我告诉你,我完全戒酒了,你肯定会睁大眼睛,一副打死也不相信的样子。
朋友,珍爱生命,从远离酒精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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