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dog.one】曾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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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祖父故去已十一年多了,要说他的样子,我还真有些记不清了,但他清瘦的身影却总在我的脑海里起起浮浮。

在我的印象里,曾祖父虽然一直过得很清苦,但却是个固执的人,他有自己的想法,脾气大,总想着用他的旱烟杆子敲我的头,说不上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性子不该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子表现出来的,一点都不慈眉善目。

曾祖父

说起他的烟杆子,他还不单单敲过我呢,听三姑说,早些年还没有我的时候,表哥也还小,哥哥总馋着我家还没熟透的桃儿,因为没熟透,曾祖父一直不让我们动一枝一叶,后来哥哥没有按捺住肚里的馋虫,终于对那树上才红了一点屁股的桃子下手了,桃子不甜,却还是换来了曾祖父三记烟杆子,真是可惜呀,没有亲眼看到哥哥“受刑”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可笑呢。

许是以前的生活清苦惯了,曾祖父对吃饭这件事向来是很看重的。我曾经都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安了发条的闹钟,每天他都会准时准点的去厨房等着吃饭。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那年冬天里,我赖床,眼看上学就要迟到了,奶奶还没有把我的棉袄给我穿好,曾祖父却在这时拄着拐杖来吃饭了,看到眼前的冰锅冷灶,他毫不留情地甩了我奶奶一拐杖,我从没见过他那样冰冷的眼神,抓起书包就冲出门去,等到下午放学回家,奶奶抓着我就是一顿哭诉,一个劲儿的问我早上为什么不护着她,那时刚上小学的我也很委屈啊,为什么就摊上了这样冰冷无情的曾祖父呢?

写到这儿,我本想再吐槽吐槽我那冰山一样的曾祖父,但忽然又想到他刚烈后温柔的一面。

小时候,家里条件并不好,父母常年在外务工,没有什么大事,也就过年才回来一次,那个时候的小孩子能吃到一儿点零食可就能可劲儿的高兴上一整天,可曾祖父就在那样的日子里,时不时用他的努力,满足我想要吃零食的奢侈愿望,哪怕是一块冰糖。而我,一直都以为那是他用爸爸妈妈寄回来的钱给我买的,直到那天我在去学校的路上撞见了我那身材佝偻的曾祖父,他右手里拿着一把镰刀,左手环抱着一捆新鲜的棕衣,看见我,他似乎很高兴,步履蹒跚的向我走来,拉着我说:“给女女买吃货。”听见要去买吃的,那我肯定高兴啊,那天出奇的乖巧,屁颠屁颠的跟着曾祖父去了一个杂货店,看着他用手里的棕衣换了一点零钱,给我买了当时特别好吃的泡泡糖,一毛钱两个,他给我买了一块钱的,还有一包月亮牌方便面。

我当时可真是没想那么多,觉得他温柔也是他去世了好几年后我才发现的,也许,真的应了那句话“总是要等到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吧。

其实好多事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每次翻照片的时候,看见那张我与他唯一的留影,我总会莫名其妙的想起他快要去世前的一段日子。那个时候的曾祖父,眼神涣散,眼睛里没了星星,总是一个人坐在门口,坐好久好久,但他还是会惦记着我,亲戚送来的吃的,总记得给我一份,偶尔也会问问我的学习,让我教他识字,现在想想,曾祖父也是很渴望活着的吧,没上过几天学的他也一定想让我教他认识更多的字吧,可那个时候我什么也不懂,只觉得或许是曾祖父突然的兴趣呢。

直到那个黄昏,我听见奶奶给三姑说,“人快不行了,快让你弟弟回来吧”(也就是我父亲)。然后我就跟着几个舅舅火急火燎的出门,直到夜里才接回我的父亲,回来的时候,曾祖父还剩一口气,见到我父亲后便去了,享年94岁。第二天,家里人都披麻戴孝的,可我总觉得曾祖父只是睡了,我一会儿去挠挠他那生硬的脚,一会儿去揪几下胡子,却终究没得到曾祖父的半点回应。再后来,真的就记不清了,从此家里便少了个人。

现在想来,当时的我尽管年岁小,但也还是舍不得曾祖父的吧,真是有些后悔当时没能好好珍惜那段日子,94岁的高龄我却只陪他走了短短几载,可生命不能重来,我只能感谢曾祖父在清苦岁月里留给我一丝难以忘却的温柔。

若真的有来生,我希望曾祖父的生活可以无恼无忧,所遇之人皆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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