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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岁小女孩玥玥,亲眼目睹父母坠楼双亡。
有人上门告诉她,是父亲杀了母亲,为了钱。父亲留给她的千纸鹤,是凶案证据。
玥玥不相信,决定只身去找真相。她唯一的线索,是一个诡异的红唇女人。
与此同时,女警王去病坚持调查跳楼案,却毫无进展。
她不知道,这些天,玥玥跟小混混交易、接近花臂男人、在深夜搞跟踪,掌握的信息,已经比警方多得多。
这也意味着,玥玥闯入了警察目力所及之外的,黑暗领地。
上篇的最后,玥玥成功打入红唇女人的地下赌场,当一名送烟小妹。
在赌场,她不动嘴,只用眼睛,自以为观察力敏锐。她却没察觉到,赌场的全貌,其实只对她展开了冰山一角。
并且,有个她根本没想到的人,在暗处,已经盯上了自己。
还没想起来的朋友,点这里,复习一下前面讲了啥
看过的,跟我一起接着看。致命牌局,这才刚刚开始。
事件名称:千纸鹤杀人事件(中)
亲历者:王去病
事件时间:2015年9月-2017年4月
记录时间:2019年3月
王去病/文
玥玥觉得这里是“地下赌场”,但也可以叫“高端赌场”。
除了装修,空旷就是豪华的标志。大厅里只有四张大桌,东南西北。
一般就开两桌,其余用红布盖着。最多的时候赌客也就3、4人。
不过这些人非同寻常。不是有钱就是有权势,都是被精心挑选过的。有的就喜欢自己一个人,甚至包场。有的人带个司机或保镖,或者情人,就在旁边陪着。他们进来总是先看风水,挑桌子,东南西北。
“红唇女人”并不常来地下赌场,但她使个眼色就能指挥一大群人。她才是这里的绝对权威。
玥玥也慢慢发现,她的心腹就那几个。
一个是“花臂男人”陈飞——赌场的打手。虽然年轻,但红唇女人似乎很信任他,一到关键时刻,女人都直接吩咐陈飞上去。
陈飞和玥玥说起过,自己跟着女人有段时间了,她是他老板,还让玥玥不要瞎打听。
还有一个“白脸男人”。玥玥还记得,初入赌场那天,他在吧台后朝自己挤眼睛。人称“白脸虎子”。能感觉得出,他与红唇女人好上挺久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人——“豹哥”。
豹哥是地下赌场的总负责人,红唇女人不在的时候,全权交给他打理。他岁数比陈飞大些,中等个子,短发偏分,身材挺拔,很帅气。
不过陈飞不让玥玥跟豹哥多接触。他总讲,豹哥是一个很危险的人,心狠手辣。要不然,这场子怎么会相安无事这么久。
玥玥确实觉得,豹哥是在场所有人中,除红唇女人外,最不好接近的一个。
豹哥精明。眼一瞪,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以及是不是说的真话。豹哥也不爱说话,总冷冷地听,但从来没有不耐烦,就是你猜不透。
豹哥不抽别人递的烟,不喝别人送的水,也从来不吃别人给的东西。
有次,玥玥拿了些糖分给大家吃。也递给豹哥一个,他接过去了。不过之后,玥玥却在垃圾桶里看见了那块糖——那些糖里只有这块是草莓味、红色糖纸的。
玥玥一门心思研究这几个“明面”上的人物,但她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因为不露面比露面的往往更关键。
这个不露面的“关键人物”,在地下,是红唇女人的丈夫,结婚20多年,有一女一子,当年女儿出了意外,就剩下小儿子。这些年,二人辗转多省,也不断各自有各自的男男女女,心知肚明,但他始终是红唇女人最忠诚的“伴侣”。
在地上,他如今是一家小额贷款公司的法人,手续齐全、利息合理,雇员案底清白。
二人配合默契,一个负责地下赌场,一个经营地上贷款。
那两次在派出所调解室,他对警察极尽谄媚,八面玲珑,女警察与搭档建诚查了半天都拿他没办法。
那天,几乎不来地下赌场的金戒指“光头哥”在暗处看见了玥玥。
他记得这个女孩。在派出所那次,女孩穿校服背书包,一副学生打扮,跟在父母身后。现在穿着不同,不过他还是认得出。
她就是跳楼的李成武夫妻家的丫头。
玥玥一心在红唇女人身上,熟悉了环境后,她就开始了暗中打探。
玥玥偷偷问一个女服务员,问她知不知道老板的事。
女服务员说,老板一般不来赌场,也不知道她在哪,基本上都是她联系别人,没人能随便找着她。
“别看她是女的,赌场的人都很怕她,如果得罪了她,不仅工作没了,而且肯定会受到她的报复。”
玥玥又问过一个负责发牌的小伙子。
小伙子对玥玥说,你最好别知道太多,老板脾气很怪。玥玥说,自己就是问问,怕不小心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她还不知道。
“只要好好干活,别犯错,别和外面乱七八糟的人扯上关系,就没事。”小伙子接着补充了一句——
“还有,老板不喜欢女的,尤其是会跟他抢男人的女的。”
玥玥又找机会与给地下赌场看门的男人聊天。
这个男人是所有人里给她讲得最多的。红唇女人最早来这的时候,他就跟着她干了。他说,老板其实有小孩,但是小孩的爸爸已经死了。
——会不会和自己的父亲有关系?玥玥猛地联想。但那男人又说,老板也不知道孩子爸爸是谁。
他说得多但说不清。
玥玥还想找他问,但是几乎是从那以后,男人竟然就再没来上过班。
“不会是老板知道了,对他动手了吧?”玥玥还这样想过,但总觉得是在自己吓自己。
短发红唇女人来赌场的时候,玥玥就默默观察。她能感觉到,这个女人一直不喜欢自己,目光总是冷冷的。
但自己只是个送烟小妹,女人不会注意到的。她又安慰自己。
那天,玥玥已经给一个男人送了两次烟了。
那个赌客从进入地下赌场开始就抽烟。抽得越来越凶,面前的塑料筹码越来越少。摞在身旁的钱不断矮下去。
凌晨3点多,赌场里已经没有别人。忽然,那男人粗暴地站起来。他把麻将和扑克牌一把扫到地上,狠狠地抬起桌子一角,掀翻在地。
玥玥死死咬住牙,周围没一个人出声。
“我电话呢,给我!我要报警,你们出老千!”男人大叫大喊。
只见陈飞冲了上去,把男人按倒在地。
那天,红唇女人在场,但她甚至都没张过口。
吧台后的人扔来一瓶白酒。陈飞打开酒就往那男人嘴里灌。半瓶酒下肚,男人站不起来了。他趴在地上,不停地吐,不停地咳。
这时,红唇女人扔过来一个透明的白色小包包,说了三个字:“处理了。”
两个手下按住男人,另一个撕开“包包”,把里面的粉末全部倒进男人嘴里。然后再灌酒。冲了好几大口,确定他都喝下去了。
这才一人抬一边肩膀,拖了出去。
玥玥看得很清楚,七窍出血,整个脸都是黑紫的。
玥玥真被吓着了。“红唇女人”站在一边,瞟了一眼。
回家的路上,玥玥不让陈飞碰自己。她觉得,陈飞手上沾着那个男人的血——也许,陈飞手上也沾着自己爸爸的血呢?
过了一会,她才想起来爸爸是跳楼自杀的。
后来,玥玥听说,当晚那个男人“喝”完酒后,又去情妇家睡觉,本来心脏就有点毛病,折腾一晚给猝死了。
其实,是红唇女人两个手下拍门把情妇从床上叫起来。男人的尸体就摆在她家门口。
两人当着她的面给男人老婆打电话,叫她过来收尸。情妇缩在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玥玥病了。
她烧了三天,晕了三天。陈飞照顾了她三天。跑上跑下,买药、喂饭。
玥玥第一次觉得,陈飞可能是这伙人里唯一的好人。
除了爷爷奶奶之外,陈飞是这个世界上最照顾她的人了。甚至超过了父母。玥玥想,遇到陈飞前,她从来没有这样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但玥玥恨红唇女人,也恨自己,这样的结局最初是自己开的头儿。但当想明白一点时,已经来不及了。
玥玥再次想,已经这样了,以后就和陈飞在一起这样过也挺好的。
至于以前的事,那些所谓“真相”,她太累了也太弱了,也许不该再去追究了。
陈飞去找红唇女人吵架。
陈飞怨红唇女人动手不挑时间,让玥玥亲眼看到了这一幕。
这已经是陈飞第二次为了女孩来找她了。
红唇女人也不恼怒。反而主动提出请玥玥和陈飞吃饭,说压惊赔罪。
之前,红唇女人只是注意到玥玥,但确实不知道她是谁。直到一天,老公金戒指光头哥看见玥玥,马上告诉了她,与陈飞混在一起的小丫头就是李成武家的姑娘。
她让光头哥别声张。
赴宴当天,陈飞临时有事要办。他说让玥玥先去。
玥玥说这是鸿门宴,她不敢去。陈飞摸着她的头,笑她傻,说自己很快就忙完过来。
玥玥知道,醉酒男人死掉的事上,陈飞对自己是有愧疚的,她想让这种内疚感更久一点,让陈飞对自己更好一点,说不定还能有新发现。
去就去吧。玥玥心里说。
那是一个很豪华的茶楼,门口两尊石狮子,张牙舞爪。玥玥竟然被它俩吓了一跳。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玥玥穿过仿真游廊,走过小桥流水,喝了漱口茶,用热毛巾擦手净面。这才被带到包厢。
服务员把玥玥带到门口,扭身就走了。
包房上写着“春日宴”,门上雕着两尾金鱼和一池春水。
玥玥定了定神,轻轻推开门——
门内,是一片黑和一点白,纠缠在一起。短发女人一身黑衣,唇上的艳红,沾在那个“白脸虎子”的嘴上。
门一开,女人和虎子都猛然转过身,两双眼睛聚焦在玥玥身上。
玥玥惊呼出声,想关门就走,没想到被虎子紧紧抓住手臂,拉了进来。
玥玥抖得控制不住自己。
第一次和红唇女人离得这么近,玥玥才感受到那股压人的气势。更何况自己撞上了他们两个在一起亲密。
女人沉默了很久,嘴角出现一抹笑,幽幽地说:“被你发现了一个秘密,我很苦恼。”
“哒,哒,哒,”红唇女人突然开始敲着桌子。玥玥缩在桌子另一边,抖个不停。
“作为交换,你要给我一个同样的秘密。”
玥玥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想不明白女人在说什么,自己又该做什么。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虎子站起身来,挡住了玥玥面前的光线。
玥玥被按在地上。虎子压了上来……
红唇女人在一旁静静地注视。
玥玥太想听到陈飞推门而入的声音了。
但直到虎子起身,陈飞也没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靠过来,双唇在玥玥眼前一张一合,红得晃眼。
红唇女人说,你送的烟里都是毒品,从第一次踏入赌场起,你就是同伙了。死掉的那些人,你也是帮凶。
“要是你敢把这些事情说出去,弄死你,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服务员的敲门声传来,红唇女人抬高声音,“请进!”陈飞这才走进来,坐在了玥玥身边。
只几小时没见,身边的陈飞却已经像个陌生人了。
那天回家,玥玥盯着那面墙,墙上是她打死的各式各样的虫子留下的黑印。她心里已经不再有可惜的感觉了。
从那天开始,玥玥不再是以前的玥玥了。
当“帮凶”两字从红唇女人嘴里说出的那一刻起,玥玥就知道她肯定早认出自己了。
玥玥明白其实红唇女人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她做的一切——包括当着自己的面杀人——都是故意的。
她把自己留在赌场,不过只是想看看一个小女孩能玩出什么花样,就像猫玩弄一只老鼠。
老鼠到最后,总是要被猫吃掉——不是吗?
玥玥觉得自己已经付出那么多了,她为赌场“工作”,为赌客送毒品,她成了帮凶,现在她更付出了身体。她已经分不清楚是为了陈飞还是为了查清楚父母的事,但是玥玥已经把自己陷进去了。
玥玥从来没有那么恨一个人,现在则恨不得她立刻就死掉,是她毁了自己的一切。
以前的玥玥还想着怎么收集证据,然后交给警察。但这一天发生的事,让她决不能原谅谁。现在这个女孩,心里只剩下一个声音,日夜回荡——
复仇。复仇。复仇。
在红唇女人眼中,玥玥很可笑。
她偷偷观察四处,红唇女人清楚;她向女服务员、发牌小伙子打听老板,红唇女人清楚;她转弯抹角套看门男人的话,红唇女人也清楚。
她觉得这小丫头真会装,初中了还跟个小学生一样。也挺会笼络人,赌场里挺多人都照顾她。但要想把这里的人玩得团团转,那就太自以为是了。
从老公光头哥那,她更知道这就是跳楼的李成武的丫头。
几个眼线都和自己提过这个丫头,说得提防,红唇女人没当回事,她说:小丫头还嫩着呢。
红唇女人说这话“底气”十足。
多年前,红唇女人与光头哥一起做土特产生意。期间结识了虎子、豹子。后因经营不善,公司倒闭。
听说本省政策宽,做生意容易,四个人便过来,做起小额贷款。
早在2003年,女人和光头哥就开过担保公司,结果因为放贷洗黑钱被举报。涉案的有权者出面息事宁人,最终庭外和解。
红唇女人和光头哥本来有个女儿,但出了意外不在了。后来又有了个儿子,女人本不想生。这就开始琢磨着多攒点钱留给儿子,红唇女人总说“儿子投我这也没投个好地方”。
四人最初落脚本省一地,光头哥以小额贷款公司作掩护,实际上开起地下赌场。
刚开的赌场不挑客。
有个人断断续续来了好几次,可能是借的钱输多了,就威胁要举报。当时,红唇女人也有点慌了,因为人生地不熟的,眼看还没开始就完了。
那天光头哥走过去,拿起烟灰缸给那人后脑勺就是重重一下。大家都吓傻了,拉出去连夜埋到滩上了。
那是他们杀的第一个人。
从那次开始,他们就商量好,光头哥再不到赌场来了,只负责小贷公司及外面的事。红唇女人也尽量不出面,都交给豹子和虎子。
第二次人不是他们杀的,但是他们埋的。
那人赌完出去后被抢劫的打了个半死。放了一晚上,人都死硬了也没人找来。没办法,红唇女人就打发豹子把人埋了。
第三个人是当地的无赖。玩一把赢一把,赢了好几天,他们才感觉不对劲。最后一次赢完钱,他要走,红唇女人没让,就从他衣服里搜出出老千的东西。
当时他前前后后都赢了快10万块了。他嘴硬,打死不说把钱放哪了。红唇女人就让豹子给喂了些“包包”。吃多了,死了。
这人被警察查出来,说是吸毒过量。地下赌场就有两三个月都没敢开门。
红唇女人他们四人商量,以后再也不能找随随便便的人赌了,要找一些有钱的、当官的,这些人有钱爱面子,出事了也不敢声张。
又开了一阵子,有个大肚子女人找上来了。她说是之前那个流氓男人的情人,男人从来不吸毒,他的死肯定有问题,赌场要么给她20万,要么她去报警。
当时,红唇女人说没有这么多现钱,让她过几天再来拿。
随即,几人就把公司关了,东西卖了,收拾着换地方。临走前,红唇女人安排虎子留下,让他找了一辆没牌子的摩托车,趁大肚子女人出门时撞了一次。
受害人都是社会闲散人员,居无定所,家里人实在找不到人这才报的案。那时红唇女人他们已经离开那里一阵子了。但案子始终都没破。
我们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些的。
在这个新城市,红唇女人又注册了一家小额贷款公司,又设了一个地下赌场,重新开张。所不同的是,现在他们精选赌客,都是有钱的生意人或有权势的人,他们不但有钱还爱面子,也都有自己的秘密。
还有一个不同,是这次增加了“毒”,就是烟里的东西。“赌+毒+贷款”,成为一个完美陷阱。
当初,红唇女人主动接近玥玥爸爸李成武,也是因为他看起来挺有钱。
红唇女人就是没想到,李成武能拉着老婆一起死。
这样,如果算上虎子撞的大肚女人和她腹中的孩子,红唇女人他们手上一共就有了7条半人命。
多年之后,说起手上的几条人命,红唇女人特别淡定,就像是说一顿午饭那样平常。
小丫头虽然自以为是,但也挺精明,也许不那么好对付。四处打听得越来越多,加上是李成武家的,红唇女人还是觉得要有点动作了。
那次当着玥玥的面动手杀人,给那个男人灌下过量“包包”就是想吓唬吓唬她。红唇女人感觉把玥玥确实吓着了才放心。
红唇女人想,要是这丫头留在赌场不走,也不怕——“管她是报仇还是干别的,我先整死她再说。”
玥玥只能走进红唇女人的那抹艳红,回不了头。只是她不知道那道红已经是致命的黑了。
她放心不下的只有爷爷奶奶。
很久没回爷爷家了,那天又回去,家里没有人。给爷爷送过茶叶的邻居阿姨,穿着围裙招呼她,说爷爷和奶奶现在经常去外面捡塑料瓶卖钱,一去就是一天。
阿姨说,爷爷现在还是总去学校栏杆边上找玥玥。可是玥玥已经很久很久没再看看栏杆那了。
玥玥有些心疼,她想起了爷爷用两根手指小心拈着茶叶的样子。
这一刻,她有点不想走了。
还有陈飞,他不相信玥玥对红唇女人的指控,但此后又对玥玥很好,许诺等再赚点钱就带她离开,找个正经工作一起生活。玥玥当时差点就心软了。
然而,那个“原来的生活”,从她踏进茶楼包厢一刻起,就对她关闭了。
玥玥还是白天去学校,晚上到地下赌场。睡眠太少,成绩一落千丈。
老师把玥玥叫去了办公室。
“是不是最近谈恋爱了,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老师是个戴着眼镜的大姐姐。
老师义正辞严地讲起早恋影响一生。玥玥就立在那,只顾转着自己的心事。
看她一直没表情,老师忽然发怒了——“爹妈都被人害死了,还要赶着去和小混混好,贱得活该!”
这一下,玥玥的心直戳戳要从嘴里跳出来。
“原来陈飞也骗了我。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还以为他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老师好像也自知失言,挥手让玥玥回去了。玥玥一时接收不了这么多信息,走出办公室,身上忽冷忽热,心似乎沉到了脚底。
很久以后,当玥玥回想这一幕,老师怎么认识陈飞?那不过是一个大女孩老师,竭尽所能,想在学生面前放点狠话而已。
不过这时的狠话确实极大刺激到了玥玥。
玥玥突然清醒了。她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被他们欺骗,最亲近的人,爷爷,还有陈飞都在骗她。她必须报复,为父母,为自己,为平静的生活被搅入这些乱七八槽的事而报仇。
复仇,已经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陈飞的“背叛”就是很好的借口。
玥玥在地下赌场已经一年多了。什么时候结束,怎么结束,玥玥想的越来越多。
赌场里,输的很多,赢的很少,没人能赢到最后。即便玥玥愿意用命赌一把,又能赢吗?
不对,这一年之中,玥玥还真见过唯一一个人成功过——就是那个听起来名字像女人的“苏妲己”。
玥玥第一次见到苏妲己,就觉得不一般。能让豹哥亲自小跑出来迎接,并带来跟班高呼欢迎的,就他一个。
其实苏妲己身材娇小,还有点跛,总穿一件长风衣,脚上皮鞋尖尖,皮带上大金H。
大厅第一张赌桌总是苏妲己的,大厅总是他的包场。
玥玥每次给他送烟,烟都是棕色的,和平时不一样。
苏妲己身上永远香气熏人。玥玥还曾偷眼细看,皮肤又白又细,两个小小的耳钉。
苏妲己一般玩得并不久,中间总是进来个女人,聊几句。他就把手里的牌一摔:“不玩了,都算我的。”那女人就拿着一张卡去找豹哥。玥玥大开眼界,他是第一个来玩还不带钱,玩完直接就能出去的人。
玥玥并不喜欢苏妲己。他像个爱装的土大款。比如他手里常有个prada包,一看就没装东西,空空瘪瘪的,人却总是精精神神的。
不过豹哥很吃这一套。
苏妲己是个怪人。他每次来都是输,还输得高高兴兴。那个女人每次都跟在他屁股后面,帮他刷卡。
玥玥想,正常人家的老婆,比如自己的母亲,是不会让老公这样出来赌钱的。这女人可能是他的情人或者秘书。
不过女人却从不和苏妲己有亲密举动。相反,赌场来过一个亲近他的老男人。
那男人凶巴巴的,年岁大些,头发稀少,似乎和苏妲己很熟,站在边上看牌,还不住往他身上蹭。
一次,玥玥看到那老男人搂起苏妲己的腰,摸他的胳膊。苏妲己则聚精会神地输着钱,眼前筹码越来越少。男人的头轻靠在苏妲己肩上,不为所动。
那天苏妲己输得很凶。玥玥前去送烟,那男人冷冷哼了一声。豹哥尴尬地凑过去说,“是良烟,良烟。”
终于筹码一个都没有了,苏妲己猛一个摇晃,把男人靠过去的半边身子甩开。
老男人拍了下苏妲己的屁股,说了句走吧,转身先出去了。苏妲己照例放下一沓小费,跟了出去。
那是玥玥最后一次在地下赌场见到苏妲己。
时隔很久,玥玥意外地在当地报纸上看到了那个陪苏妲己的老男人。好像是什么领导,被免职了。
有人说苏妲己举报了领导贪污受贿,一并被抓了。也有人说他偷了黑钱跑路,被追杀而死。还有人说他是警方卧底,任务完成,已经回去了。
玥玥却坚持认为,自己后来看见过苏妲己。那天苏妲己剪了短发,开一辆路虎。副驾上是结账那个女人,她也剪了短发,两个人越来越像。
后来玥玥偶尔听豹哥说,当初苏妲己在赌场输钱,就是个圈套。他保证每周输掉多少,再把这些钱和赌场三七分,最后带着这些“干净的钱”,和那个女人远走高飞。
玥玥觉得,和自己一样,苏妲己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但有些事注定让他不得不低头。
但最后,大仇得报,远走高飞——多好啊!
玥玥很羡慕他,也像看见了榜样。不过转面想,即便自己大仇报得,也要照顾爷爷,不能远走高飞。这就更羡慕苏妲己了。
和赌场里的人接触久了,玥玥明白了一个道理:你越是想伪装,就会被看穿得越快。
她是一个初中生,又是个小姑娘,所以只能是个听话的、笨的、不谙世事的、好骗的、被欺负了不敢开口的初中生、小姑娘。
赌场里最不好接近的人,当然是豹哥。但为了走近红唇女人,玥玥必须得到豹哥的信任。
玥玥在赌场送烟,有些好烟放在一个高柜子上,玥玥够不着,有时就请豹哥帮忙。
好几次,玥玥把课本带去赌场装作背书。豹哥从她身边过去,什么都没说。又一次豹哥走过来,玥玥低头看书,而后似乎无意间抬起头,正对上豹哥的眼神。
豹哥停下没说话。玥玥指了下书,说,这几个字不认识。豹哥看了一眼,接过书,念出来,把书给她就走了。
从那以后,玥玥经常拿书过去找他。
有一天豹哥看见玥玥的书皱皱巴巴的,书页上都是黑乎乎鞋印子,问她怎么回事。玥玥说是今天同学闹着玩,不小心踩的。豹哥没再问,两天后给了玥玥一本新书。
玥玥慢慢觉得能摸到豹哥的性子了。
豹哥很低调也很狠,但也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就是防备心太重了。
如果是一个20多的女生去接近他,他会觉得有什么图谋,但对玥玥这么小的女孩,只要熟悉了,他可能不会把这当成多重要的事,他眼里玥玥就是很傻,很崇拜他的小丫头。就是那种一切都由他掌控的感觉。
玥玥还发现了豹哥的一个秘密。
与人说话的时候,豹哥总是抱着胳膊,很少把手放下来。其实他上衣里始终装着一把手枪,不过子弹是小钢珠,但也很有威力。
隔三差五,玥玥就开始找豹哥帮点小忙,找书,找人,有时是问问题,有时问他哪里有好吃的。
慢慢地,玥玥给他糖他不拒绝了,当面就吃了。
红唇女人什么都知道。
她觉得玥玥特别可笑,居然和豹子“玩上了”。
“小丫头想把我的男人都策反了啊?”红唇女人对豹子调笑说。她然后告诉豹子,一起玩玩没事,别让陈飞知道了就行,都是自己人闹出矛盾也不好。
在红唇女人心里,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不太安分,上蹿下跳。不过她也确认过玥玥没打听出什么事儿。
“她以为能瞒过我!我的人这么多年都是白跟着我混的了?”
玥玥还是会经常来派出所“做作业”。
每次看到她我都想起曾经在护学岗她叫我“姐姐”的样子,而我的搭档建诚每次都想起他读四年级的女儿。
一次我俩抓毒贩,他负了伤,在医院缝了伤口后,他还让我在纱布上画上几朵小花,说是这样就不会吓着女儿了。
然后,他抽起烟,猛地冒出一句:“你说,为这些咱们不认识的人卖命,值得吗?你还记得李成武吗?”
张队对我们俩的意见已经藏不住了。太久没线索,我们扛不住了,李成武的案子被悬置了起来。
不过我们知道的,玥玥都知道。我们不知道的,玥玥用了一年多,天天看在眼里。
她不再需要警察的线索了。她开始偷偷翻别的案卷——贩毒的、讨债的、打人的……正是那时,她知道了年纪小犯罪,不会判重刑。
现在的玥玥,少的只是一个具体的复仇计划。
后来我想,是我和建诚真是太后知后觉了,是我们给了玥玥太多时间,甚至是害了她。
直到那一天,学校老师和张队的两个电话把我拉到了现实。
老师告诉我玥玥恋爱了。我当天放学就赶到了校门外。
玥玥见到我,有些心不在焉。她还穿着宽松的校服,看起来好像更瘦小了。
我提起了男朋友的事。她猛然抬头看向我,愣了,过了好一会,才闷闷地说“姐姐,你生气了吗?我就是,他对我很好,我没答应他,我不该和他走那么近的……”
“玥玥,我没有生气,我也不是来训你的。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你现在需要做的事是什么,明白吗?”我心一下子又软了。
“走吧,我带你去买点吃的。”
“姐姐真好,我想买个包子……”
“饿了吗?我带你去吃饭吧。”
“不是,我想带一个包子给奶奶,她上次说想吃,可是爷爷说买药花了太多钱,过段时间才能给奶奶买。”
我的眼睛有点酸酸的。我感觉自己的心血没白费,玥玥越来越懂事了。
就在这时,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是张队的声音——
“赶紧滚回来,你的人有问题!”
我连滚带爬地冲回办公室。玥玥则在我背后,提着我买的包子,走向陈飞家。
“我早就说过,女同志啊心太软,就不适合干警察,你看看,出事情了不是?”
办公室里,张队叼着烟,数叨我。
“李成武的丫头一直跟着你呢吧!我们耳目递出来的消息说了,和那个丫头谈对象的是个打手。”
线人虽然没点明,但一说“打手”,我和张队都联想到了赌场。
“不可能!”我一拍桌子,“我今天才找玥玥问过,根本没有谈对象的事。再说,”我放低声音,“查赌场的事,可是我们私下的行动,外人怎么知道。”
“你个楞怂,再不要说了,反正从现在起,你不能再接触她了。”
“我不同意,这根本不是正当理由。”
“你不同意是吧,那下一次去搜查赌场,你就不要参加了。”
这一次,建诚并不赞同我的观点,他是身经百案的老民警了,一直觉得玥玥理智成熟的有些怪。而我则认为是家庭剧变让她迅速成熟。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张队那么有经验,怎么就会怀疑到一个小孩子身上去,她甚至还没成年,知道什么呀。
派出所陷入了风暴前的宁静。
两周后,线人又传来线报。
线报具体说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张队叫我们开会,神情严肃——
“这是个外来团伙,有好几个点。还有几个赌博点和制毒点我们没有找到。”
听到“赌”,我觉得,这也许和玥玥父母有关系,还是想给玥玥提个醒。
建诚跟我摆摆手,“张队的意思是这次行动很重要,不能出半点岔子,所有有嫌疑的人员都不能过多接触,这你是知道的,这几天就好好准备着吧。”
我点点头。不过在心里,越是被禁止,我就越想见玥玥。
我是突然得到通知当天可能有行动的。
那天一早,一进会议室就上缴手机,行动前也不能离开会议室。
“夜色KTV,今晚。”下午刚上班,线人的情报就来了,张所立即宣布。那是个很保密的线人,我不认识他,但总觉得在柜子里的那份特情档案上见过这个人的名字。
“这是一个犯罪团伙,应该有几个赌场和制毒点。我们今晚的任务主要是伪装侦查,摸清人员,特别是确认头目,这个人据说很狡猾。”张所说。他没说抓捕的事,应该是需要进一步侦查获得证据。
张所其实早知道地点,两天前就派便衣盯住那家KTV了。只是没告诉我们。现在,我们赶紧找到KTV老板说有个“小行动”,他说配合配合。
我们快速分配了任务,人员还是老少搭配。
小抓捕,年轻警员就会多。如果是涉枪或者有杀人前科的,就会多安排几个老民警去“扛风险”,他们多数家里孩子已经上初、高中了。
其实,我们的手机里会存着战友家人的微信,以防不测。
这家KTV的包厢服务员都是女性,而大厅服务员都是男性。我们很快和经理说好,我和一位同事替换掉一女一男两位服务员。
我的任务是进入包厢“服务”。
化装侦查行动从在晚上七点开始,我则要在下午五点进入KTV“上班”。
下午两点我离开警队,找了家理发店先染了个带点金黄色的头发,然后请他们帮我上浓妆。回家换好衣服,一照镜子,我差点认不得自己。
快5点时,张队亲自开着一辆社会车辆来接我。
他在车里向我进一步命令:去包厢送酒,最主要的是找到他们头目,这个人十分狡猾,善于伪装,咱们的人一直不能确定他的身份。
我同样感到不解,这个头目从没露面过。哪怕是内部聚会,从门口走进去的时候,也必然会在监控里露出正脸啊?
车子正驶向KTV,张队反复跟我强调不要冲动。我知道,他担心对方有杀伤性武器,不愿让我们涉险。
虽然有过化装侦查的经验,但这一路上,我不敢掉以轻心,一遍遍在心中熟悉着自己的任务,设想着各种可能及应对。
下车前,张队最后叮嘱了我一句:“注意安全,你可没有对讲机。”
夜色KTV就在眼前。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里就是我的鬼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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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KTV行动开始,最后的幕布即将拉开。
玥玥在手上割开一道道口子,只为给最终的复仇累积筹码。而红唇女人紧紧盯着这一切,哪怕她之前并不畏惧这个小孩儿的挑战。
最终,所有矛盾汇聚在一间KTV包厢,一触即燃。女警全无准备,她被包厢里的一切吓到想要落荒而逃,却突然发现,自己走不了了。
这场致命赌局永远不会有赢家,但输家可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