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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你会好奇,沈星星怎么能做到在面对特殊的人和事时,表现得那么平静。比如在缅甸目睹孩子们吸食毒品,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而美国志愿者贾斯汀,则对这样的现实充满了不解和愤怒。
这样的状态,与沈星星少年时期认识的一位哥哥有关。
那时的星星非常孤独,哥哥是他唯一的朋友。哥哥长得帅、有钱、性格温柔。星星常常受哥哥照顾。然而哥哥沾染了毒品,起初还不想让星星知道,但随着毒瘾的加剧,连回避的能力都丧失了。
后来哥哥自杀了,而且是在毒瘾得到满足后。星星能够理解哥哥为何吸毒,但是即便在自己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依然无法完全理解哥哥为什么要自杀。
事件名称:第一个吸毒者
事件编号:金三角10
亲历者:沈星星
事件时间:1999年-2009年
记录时间:2018年7月
第一个吸毒者
沈星星/文
金三角的雨季淅沥而绵长。
我居住的房子在追夫河岸边,有时雨下得大了些,河面会上涨,河水就会没过窗边用棉绳半吊着的,装满小石子的可乐瓶。
2009年8月,我像往常一样,把手伸出窗外,下巴抵靠在窗沿,静静地发呆。
就在我思绪不知飘向何方时,手背突然传来一阵痛。我抬头看到,在离我不远处的河面,有几个孩子正光着身子在河里游泳。其中一个年纪大些,长得高瘦的小孩,正拿着石子朝我的方向投掷。
我下意识地把手收回来,第二颗石子正好砸在可乐瓶上,又弹进河里,溅起细微的水花。
我把目光对准那个小孩。
他接收到信号,把紧握的左手松开,一把石子全部落在地面,随后朝我比了个开枪的手势,还把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口。
这孩子看过电影,我心里这么想。
我被他搞得有点烦躁,想要扔些东西砸回去,刚巧看到床头有蜜糖(金三角特产,用大米、蜂蜜和其他一些东西做的糖果),就顺手抓起一把扔过去。
扔出去以后我就后悔了。我喜欢甜食,常年会在床头放一些。
“便宜这家伙了”,看到蜜糖全部落在小孩的周围,我心里想到。
没想到这小孩低头捡了糖果,看着我,沉默一会儿,就双手合十,冲我鞠躬道谢,然后大声呼喊还在河里的同伴,双手挥舞着让他们上岸。
不多会儿,所有小孩就围着分糖吃。
我趴在窗边,看着他们吃糖果。
忽然,之前开枪的男孩,朝我的方向指了一下,嘴里“叽里呱啦”说些什么,其他孩子的目光就瞬间落在我身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们就一人抓起一大把的石子,扔了过来。
我赶紧将整个身子缩进来,可还是没来得及,一些石子砸到我的身上,有些疼。
我骂了句脏话,把裤子套上,光着膀子走出房门,打算教训一下这些小孩。
当我走进他们,才看到所有人的身上都长着烂疮。有些稍微大一点的孩子,疮口已经结痂,被河水一泡,泛黄泛黑。
我有点恶心,把想要教训他们的右手放回身后,因为我已经知道这些孩子是什么人了。
达邦是贩毒组织的生源地,被送去当童兵的小孩,在新一轮的招兵期间,表现好的有机会被送回来,和家人朋友见面,算是休假。
而新世纪以后,金三角的童兵十有八九都是吃粉的,粉吃久了,身体就会溃烂。现在新兴的贩毒组织不像以前,没有耐心再去正经训练,大多是通过毒品来进行控制。
对他们来说,童兵是消耗品。
这些孩子有大有小,一个个抬头盯着我看,我有些慌张,勉强自己露出微笑。
他们见到我笑,像是约好一般,又从地上抓起石子想要砸我,甚至有大一些的孩子,拿了超过手掌大小的石块,大概把这当成一种游戏。
我赶紧双手交叉,比了个X手势,嘴上不停说着“No”,一步步退回房间。
本来我不想再理会,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往短裤的口袋塞了一把蜜糖,又重新走出去。
我当着这些孩子的面,在地上捡了个手心大小的石块,拿树叶包起来,用旅游鞋的鞋带把它扎成一小捆。
我对这些孩子比划了半天,才让他们明白这是沙包。我想和他们玩中国的传统游戏,丢沙包。
但是没有人感兴趣,孩子们又钻进河里。玩水声和嬉闹声震得我耳朵疼。
我觉得很丢脸,只能掏出口袋的蜜糖,和他们说,玩游戏赢了,就能有糖吃。
想法挺好,但这些孩子见我拿出糖,一拥而上,把我的口袋都翻了个底朝天,原先那个对我比划枪的小孩,甚至还跑到房间里,把最后一点糖搜出来,小跑着出来,递给一直望着他,比他矮一个头的孩子。
大概是见我皱眉盯着他,他立马指了指正在拼命品尝蜜糖的孩子说,“貌雷”(弟弟)。
明白这是兄弟之后,我想要找他们麻烦的气竟然散了。
弟弟吃完糖,伸出手指,戳了戳哥哥的肚子,继续抬头望着他,眼珠子动也不动,似乎是想再要一份糖。
我刚想开口,就看到哥哥拍了拍弟弟的脑袋,赤着脚,快步跑回家里。
这两兄弟的家离得不远,哥哥一会儿就回来,手里拿着一根白色的细长针筒。针筒有点脏,可能是被使用过太多次,有污渍黏在上面。
哥哥走近,原先是想打在弟弟的手臂上,但是看了一圈,发现已经有很多针眼,就让弟弟走到树荫里坐下来。他一手护着弟弟脑袋,一手朝着脖子一侧,推了一针。
看着眼前这一幕,我想起了以前,自己也有一个哥哥。他叫林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吸毒者。
林星在18岁那年,一个人吸食完毒品,浸入了自己家的浴缸,用刮胡刀把全身的毛发剃光,用刀片划破手腕,鲜血快速涌入水里。
直到隔天早晨,他的尸体才被父母发现,满池的血水上飘着苍白的身躯和黑色的毛发。
许久以后,我见过了无数吸毒者,他们告诉我吸食海洛因的感觉并不是欲望的满足,只是单纯的让人感到生理上的愉悦。
这些人的故事千奇百怪,其中也有很多人选择自杀,但我从没听过有人和林星一样,是在刚刚吸食完海洛因,生理最愉悦的那一刻选择死亡的。
1999年末,我第一次见到林星,是林星家请我和母亲吃海鲜大餐。
他们家是浙江温州人,温州流行认干爹干妈,我俩的母亲一起长大,林星又大我5岁,我们就成了名义上的兄弟。
那天,大家围坐在桌子旁,母亲特意给我倒了白酒,让我敬大家一杯,算是正式认识。
我一口干了,干爹笑着说我有天赋,以后是个出息人,然后阻止母亲再给我倒酒的动作,递过来一瓶可乐,接着一手拉我,一手拉林星,说:“过了1999年,你们俩就是一百年的兄弟了。”
林星听到父亲的话,在旁边点了点头。
当时饭桌上有道温州的名菜“醉虾”,我第一次吃到,虾在嘴里还会跳动,吓得我赶紧吐出来。
林星坐在我对面,把虾重新夹到我的碗里,眼睛盯着我:“不能浪费粮食,知道不?”那时我同林星还陌生,不敢反驳,只能硬着头皮吞下去,心里却很气,扒拉两下饭就离桌了。
林星跟着起身,将我拉到书房,悄悄关上房门。
“哥哥惹你不开心了是不?”他眼神温和。
我靠在门边,有些害怕。
林星看我这副模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色的百元钞票,在我面前晃了晃,“这个是哥哥给你的见面礼物。”
我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心里却有些迷惑。那时新版百元钞票出来没多久,我们这小地方还不多,我所见过的最大面额就是蓝色的10元钞票,不知道这红红的纸张是什么。
林星看出我的迷惑,一下笑出声,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元硬币,告诉我:“你手上这张可以换这硬币一百个。这是哥哥给你的,不要告诉妈妈。”林星把门打开走出去。
我愣住了,脑海只重复一个声音:好多钱。我握着钞票,手心紧张得直冒汗。
哥哥家是做外贸生意的,产业很大,父母常年在外应酬。他有个小妹妹,一直寄养在外公外婆家,他自己则很早就独自生活了。
哥哥不缺钱,2000年左右我就见过他一星期花掉三四千元。他身上总带着一小捆一小捆,用牛皮筋扎起来百元钞票。
他经常去网吧和人赌,打《红色警戒》,一百块钱一局。我从来都是站在他身后,如果他赢钱了,会直接丢给我,输了的话就骂几句。可惜他技术不好,有时我站了一下午,手里也只有三四百元。
2001年的冬天,哥哥搬新家,邀请我去玩。
他住的是别墅,门前有一个很大的院子,种满花草,房子后面的空地挖了池塘,里面养着龟鱼。
哥哥说这些动植物都是他的杰作,骄傲地带我看了一圈。见我兴致不高,他提议去房间玩电脑。脱鞋进门的时候,我感觉地上很热,问他这是为什么?
哥哥和我解释这是地暖。我摇摇头说没见过。哥哥就去储物间拿了工具箱,用撬子把地板撬开,再用钳子把管子拧断。他指着管子里不断流出的热水和我解释工作原理。
他还带我去别墅的仓库,里面有很多鼎、书画、陶瓷罐,当时我还不懂古玩的价值,也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哥哥告诉我说:别看不起这些东西,这全是他爸的宝贝,随便一件都可以买好多台电脑。
我家没电脑,但我又特别喜欢玩游戏,脑子一热,趁哥哥不注意,把一块用红布包着的田黄石塞进口袋。
没想到傍晚,哥哥的父亲回家,很快就发现田黄石不见了。
他怀疑地质问哥哥,哥哥转头看了看我,之后主动承认是自己拿出去卖钱了。
我站在客厅,看着哥哥被他父亲用皮带抽打,吓得什么话都不敢说,心里对他又是歉疚又是崇拜。
四年级时,我喜欢上前桌的一个姑娘。她眼睛很大,头发的味道让我想到狗尾巴草。我天真地认为那姑娘也喜欢我,仅仅是因为她会和我交换课外书看。
我鼓起勇气约她去“情人街”。那是一条偏僻的小路,因为树多且临河,夜晚的景色幽暗却浪漫,很多情侣都在那约会。
我急切地表白。姑娘听了我的话,笑得前俯后仰,说她喜欢的是另一个同学。
我没有难受,只是当天睡得很晚。没想到隔天到学校,全班都知道了我表白失败的事情,纷纷在背后议论。我和好几个同学都打了架,还是不能止住流言。
下午的语文课,姑娘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米田共组成了什么字?
我接到字条很开心,以为她回心转意,趴在桌子上思考了很久。我查了无数遍字典还是没有答案。下课前,她又递过来一张纸条:糞。那是个繁体字。
哥哥听了这个事,笑着夸女孩有个性。我很生气,把路边的石子用力踢飞。
哥哥止住笑声,拉我坐在河边的石凳上问:“她好看不?”我立马点头。
“你们班有比她更漂亮的女孩不?”哥哥又问我。我把全班女同学都想了一圈,才缓缓点头。
哥哥说我长得没他帅,又不会哄人,带我去金店买手链,让我送女孩。我照做了。
隔了几天,哥哥又来找我,带来音乐盒、围巾、笔盒之类的东西,让我继续送。送了一个月,我有了女朋友。
然而好景不长,有次考试我抄那姑娘的数学试卷,被抓了个正着。老师把我俩叫到办公室骂了一顿,之后她就不理我了。
哥哥听说我失恋了,他搂着我的肩膀,整个人显得很忧虑:“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哥哥比我有女生缘。他皮肤很白,个子又高,长得漂亮,声音好听,花钱还大方。他胸口有颗红色的痣,有次跑完步浑身湿透,把衣服脱下,一个女孩上前用指甲在痣上面扣了个十字架,小声问哥哥痒不痒?她以为这是蚊子咬的包。
但哥哥没有谈过恋爱,他似乎对于感情有天然的恐慌。
我上小学期间,身体状况很差,经常要去医院打点滴。每次去,继母总是交完钱就离开,父亲工作忙也没时间陪我,我的亲生母亲常年出差在外地。
打点滴的时候,我独自缩在医院的大厅,看着瓶子变空,血液倒流了都不敢开口叫护士。
每次从医院出来,我都会在街上晃荡很久才回家,想看看家里人的反应。但从来没人注意过我。
哥哥知道以后,就让我在去医院前打电话给他,他会逃课来陪我,给我讲他小时候的事。哥哥说他也怕生病,因为那种时候被抛弃的感觉异常强烈。他的父母感情不好,对他的关心都很有限。
在学校的日子,我过得并不好。还记得有一次,班主任把体育课改成了语文课,同学们都不高兴,老师就说想去上体育课的就出去自己上。
我看有人出去,也就跟着走了。到了操场才发现,来的只有几个人。
老师让离开教室的人在门口罚站,等家长来了再领走。其他家长都来了,只剩下我独自站在走廊上,大概站到了晚上8、9点,依然没人告诉我该怎么办。
老师和同学全都走了。我觉得罚站罚得够久了,就鼓起勇气自己回家,一路上,无论是扫地阿姨还是保安,都没人多问我一句怎么了。
我一开始很愤怒,过了一阵,愤怒的情绪没有了,开始觉得自己可怜,回到家以后,也没人问我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样的状态中过了一年,我终于理解了父母离婚的含义。
对我来说,上学开始变得艰难。我最怕在学校和同学闲聊的时候,谈到父母和婚姻。一次,很好的伙伴在争吵中大声骂出我母亲的名字,我仿佛要把长久以来积蓄的愤怒都发泄出来,不仅将对方推倒,踹了几脚,还拿起凳子砸了他的头。老师闻讯赶来,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我拉住,事情闹大了。
父亲赔了钱,继母按着我给对方的父母磕头认错,还让我在升国旗的时候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检讨。检讨的那天,因为下雨,大家都没出操。我一个人站在操场上念检讨书。
我把这事在电话里说给哥哥听。第二天早上,我刚出家门就看到他撑一把黑色的雨伞,站在雨里。
他塞过来一辆改装好的四驱车,让我送给被打的朋友。哥哥嘱咐我:“朋友最难得,他会原谅你的。”
初恋失败后不久,我第一次梦遗了。学校常有高年级的男生说这方面的事,我对性的认识就来自于此,在他们的口中,这是一件很值得自豪的事,象征着成长和强大。
我打电话和哥哥通报了这个喜讯。哥哥把这事告诉了他母亲,之后就传到了我亲妈那里。她特意跑来学校接我放学,在回家途中严肃的和我沟通相关的知识。也许是不放心,她又把这事告诉了父亲,父亲说给了继母听,很快整个家族的亲戚都知道了。
孩子最烦躁两点:被伙伴出卖、秘密被家长知道。哥哥两点全占了。从那时起,我对他有了一丝怨恨。
五年级的一个周末,哥哥请我到温州的一间网吧玩游戏。有一伙人走进来,其中一个体格健壮的家伙拍着哥哥的肩膀,让他出去。“你接着玩,有朋友找我,我马上就会回来。”说完哥哥就跟着这群人走了出去。
我好奇心重,偷偷跟着,看到他们把哥哥带进一个小巷子。
巷子没有路灯,只有月光,隐约可以看见人影。我听到他们的对话,好像他们和哥哥是同学,说哥哥和其中一个家伙的女朋友走得太近。哥哥否认,但那伙人不相信,围成一个圈把哥哥踹翻在地,不停殴打。
哥哥抱着头躺在地上,从始至终没有还手。哥哥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瞬间崩塌,我知道哥哥文静,但没想到这么软弱,连反抗都不敢。
哥哥回到网吧时脸已经破相,我问他这些伤是怎么来的?哥哥边玩电脑边和我说:“刚刚在门口摔倒了。”我心里有些看不起他。
后来有次我和哥哥在广场踢球,我不小心把球踢到当地一个出名的混混头上。混混带着几个同伴过来,我内心很害怕。哥哥站出来,走过去把口袋里的钱都掏出来递给他们,不停低头道歉,还鞠了一个躬。
初中以后,我整个人变化的特别巨大。我不停撒谎,用学校要交补课费这些借口,向父亲、母亲、哥哥和继母四面拿钱。普通中学生一星期只有三四十零花钱,我已经拥有几千元的巨款。
学校的坏孩子抽烟,总是凑钱买五根、十根,轮流抽。我会买烟分给他们,依靠香烟的诱惑和自身爱打架的性格,笼络了一堆小弟。平常的值日卫生、写作业都叫他们完成。我喜欢带着小弟欺负学习好的老实同学,无聊的时候,我还会带着一伙小弟殴打另一伙小弟。
当时,整个县城的初中生都知道我们中学有四害:蟑螂、老鼠、苍蝇和我。
那时我不单对别人发泄暴力,也会折磨自己。我整夜整夜地熬夜、跑到整个人累的不行,然后硬撑不睡觉。
我想法很简单,就是希望能生一场大病,这样可能会让家里更关心我。
但是因为哥哥文弱的性格,我不会在他面前提起任何关于校园暴力的事情。“在学校没人欺负你吧?”一次哥哥开车带我兜风时问。他还认为我是那个在医院打点滴,缩在自己怀里的小孩。
我不作声响,假装自己很委屈。这时,哥哥拿出一沓钱递给我,让我不要怕,要是被欺负,就花钱去找高年级的学生解决,如果真的解决不了就告诉他,他去找社会上的人帮我。
我开心地接过钱,冲他点头,内心却依然不屑。
渐渐,暴力已经不能满足我了。我瞄准隔壁三班和四班的学习委员,每天安排小弟拿着早餐到她们家门口等。不仅自己写情书,还让班级作文写得最好的同学也写,一天十几封。
知道她们喜欢听歌,就花巨资买MP3,买音乐专辑,偷偷模仿明星的签名送给她们。很快就有了两个女朋友。
哥哥的父母感情很不好。父亲很少回家,隔段时间就有小三上门闹事,母亲经过多年的折磨,在哥哥上初一的时候也开始包养情人,还荣膺当时温州最大鸭店的VIP。
那家店恰好是哥哥同学的父母经营,很快整个学校都知道哥哥的家事,男生当面和背地都骂的难听。哥哥不敢和人争辩也不敢打架,背负着一个“鸭男”的称号读完初中。
他时常问我:”爸妈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对不?”往往在我还没有回应的时候,他就会自言自语。他说父母应该是相亲相爱的,晚上回家看到妈妈在厨房做饭,父亲俯着书桌教他写作业,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洗碗,周末全家开车出去,车停在哪里就在哪里休息。
每当我赞同的点头,哥哥就咧开嘴大笑,一手摸着我的头,一手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我。
也许是家庭的缺失和同学的嘲笑,让哥哥变得越来越沉默,常常一个人蹲在自家皮革厂的污水口看不停流出的黑水。
初三毕业的暑假,哥哥开始沾染毒品。开始是医院的处方药,一种白色的圆形含片,咬碎会让人产生眩晕的快感,我偷偷尝过一片,味道好像比抽烟的感觉强烈些。
哥哥吃了没多久,就转为嗑丸子,再然后变成吃粉。
“哥,你这是什么,给我吃点呗?”有次我看他把粉倒在桌面,在厨房拿了瓶果汁准备拆吸管。
他手一挥就把果汁砸在我的脑袋上,又过来给了我一巴掌:“你要是敢碰这东西,我以后都不给你钱。”
这是哥哥唯一一次打我。
以前,哥哥在我面前是不吸毒的,一旦毒瘾发作,他会跌跌撞撞跑进房间,把房门锁上,隔半个小时出来。
后来哥哥的毒瘾越来越重,每逢发作就会全身抽搐,不停拿头撞墙,嘴巴流出口水,哭喊着说自己好痛苦,让我给他拿粉。
他不再回避我,吃完粉后躺在沙发上,伸直双腿,脑袋左右摇晃,整个人瘫软得像是面条,脸上浮现出笑容。
“哥,这东西什么感觉啊?”我指着桌上残留的粉问他。哥哥狠狠瞪了我一眼,再次叮嘱我不能碰。
哥哥讨厌我抽烟,所以每次见他,我都会把口袋里的烟清空,出门前还要刷牙。如果哥哥闻到我身上有一点烟味,接下去的一段时间都不会给我钱。
哥哥自杀前4天的晚上,还打过电话给我,说要接我去南麂岛玩。
我兴奋极了,忘了遮盖烟味,一上车就被哥哥闻到。
他很不开心,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就问了我一句:“饿不饿?”把车停好以后,他拉着我站在码头,眼睛盯着前方,说道:“你这么小就抽烟,对身体不好的。”
我连忙点头,怕他生气不再给我钱。哥哥看着我很久,突然乐了:“算伐,哥哥不管你。”
南麂岛是温州比较出名的一个度假岛,游客的登船时间都是白天,哥哥包了一艘船才能在深夜单独出海。行至中途,船长过来说海风太大,过了预警等级,必须要回航,哥哥没有争辩,提出再加一倍的价钱,船长欣然同意。
“你看,他觉得我们两兄弟好欺负。”哥哥在船长离开之后和我说道。我撇嘴没回应,心里想到:你可不是好欺负嘛?
船颠簸得厉害,我感觉自己的胃在翻江倒海,哥哥递给我几粒晕船药让我吃。我注意到哥哥没有吃药,坐在椅子上,随着船的颠簸身体不断起伏,整个人很安静。“哥,你不难受啊?”我问他。哥哥说吸毒唯一带给他的好处就是不怕晕。
到达岛上的时候,哥哥塞钱给执勤人员,让他们安排一辆摆渡车去海边的木屋。说是木屋,其实就是一个简易的木头房子,没有窗户,甚至连灯都没有:一张木床和几个凳子,墙壁上摆满贝壳,门口几串红色的中国结,因为长久海风的侵蚀,显得脏黄。
哥哥14岁的时候出了一场车祸,休养了3个多月。他的父亲想送他一件贵重的礼物,哥哥拒绝了金银首饰,说自己从小就想在海边有个小木屋。他父亲就托关系在南麂岛找人搭建。这里是哥哥的秘密基地,他经常会一个人偷偷溜过来看海。
我和哥哥坐在木屋门口,没有篝火也没有月亮,整个大海漆黑一片。夜晚的海风特别阴冷,没一会我就浑身颤抖,哥哥从木屋的地板下面掏出一件冲锋衣给我。我缩在衣服里听哥哥在耳边不停地说话。
他说有次放学早,回家的时候看到母亲和几个男人在一起;说他初中的时候,抽屉仿佛是个百宝箱,经常有人往里面丢东西,死掉的猫、臭了的鸡蛋,在里面还发现过一只小鸭子,自己就把它拿回去养着;说他沾染上毒品以后,觉得整个世界都很肮脏,自己也再没有未来。
我无数次问哥哥沾染毒品的过程,他都没有告诉我,只是说这是自己的选择。
我靠着哥哥没多久就睡着了,等再次醒来,太阳已经出来,哥哥还在自言自语,声音太轻而风太大,我听不清他的话。
哥哥陪我在海边玩到傍晚,离开的时候,他把木屋的钥匙给了我,让我以后带女朋友过来玩,说女孩子肯定喜欢。
回去以后我就得了感冒,发烧两天都没退,等到病好以后,母亲告诉我一个消息:哥哥自杀了。
他自杀的15天前,才刚刚过完18岁生日。生日那天,他请了全班同学去度假山庄泡温泉。他像个主人一样,在几个温泉池间来回走动,给同学端去一盘盘鲜切水果,还特意在每个果盘里插好了牙签。
忙完这一切,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背靠在温泉池边的石头上,掏出一张硬纸板,开始“吃粉”。
那天,我一直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是他无需回避的人。我看到他吸毒后神志恍惚,一脚跌进水里。
他喝多了酒,口齿不清地对我说:活着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生日会结束时,他站在烧烤架旁边,笑着和大家宣布,自己即将步入成年人的世界。
也许离开对他是件好事吧。我有时会这么想。
贩毒组织的童兵孩子,在达邦玩了两天就被接回去了,整片区域又回复到原先的安静。
之后的某一天,不知道是吃糖太多的原因,还是长期喝酒,我的牙开始肿痛。原先还能忍受,但是熬着痛睡了一觉,半边脸就都肿起来,像被马蜂扎过一般难受。
我早上准备刮胡子的时候,看到镜子中脸大了一圈的自己,觉得有些滑稽,就赶紧找消炎药来治,但是吃了几片药还是不行,疼痛随着情绪,变得越来越明显。
我只能出门,去邻居那里找罂粟壳来压压痛。
罂粟壳在金三角特别多,每家每户都有点储量,我借了一小袋新鲜的回来,用凉水泡了几分钟,就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用发炎的牙齿死命咬住。
最初的一阵剧痛过后,症状缓解了许多,伤痛正在慢慢消失。
但在那一刻,我忽然想到,自己答应过哥哥,不去碰任何毒品的,刚刚转好的心情竟然变得非常糟糕,心里想着:答应哥哥的事,始终还是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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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亲情缺失以及校园软暴力,林星愈发沉默,内心渴望美满的家庭。
从林星对沈星星的照顾中,不难看出他是个性格细腻的人。自杀前的15天,生日宴会上他给同学端去水果,还会记得在每个果盘里插好牙签。
他是个好孩子,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这样的故事,我听过不止一次。
我的发小是个女孩,长大以后,她的恋爱对象也是女孩。因为这个原因,她被父母关在家里禁闭,遭人非议。
后来她开始服用违禁药品,我知道那种药的效果,人吃下去会产生悬浮感,暂时忘却现实生活中的很多事情。
她其实也是个好孩子,在父母生下二胎后才决定自杀。听说那天她服用了毒品,在河边发消息问朋友,淹死会不会难受,然后再也没有给朋友回应的机会。
有些生命过早的逝去,周遭的人都来不及反应。这事总是提醒我,多关心身边的人,他们的依靠应该是我们,而非毒品。
毕竟将罂粟壳咬在发炎的牙龈上,伤痛只能缓解一时。